诗词中的杨柳：爱情中的向往，离别后的哀伤

在古诗词中，杨柳一直代表“相思”之意。杨柳迎春而发，在春风中散叶，在烈日下吐苏，最后又“一团团逐对成毬”。这不仅是生命从盛开到死亡的过程，也代表着爱情的短暂与不幸。

“杨柳青青江水平，闻郎江上踏歌声”，这是一份少女的羞涩与期待；“月上柳梢头，人约黄昏后”这更是永叔与妻子相爱的旖旎柔情。还有曹雪芹笔下宝姐姐的“柳絮词”：万缕千丝终不改，任他随聚随分。韶华休笑本无根。好风凭借力，送我上青云。

然而，柳枝除了柔嫩如丝，清莹似玉，它还充满了苦涩与无情。

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；

今我来思，雨雪霏霏。

行道迟迟，载渴载饥。

我心伤悲，莫知我哀！

——《诗经?小雅?采薇》

这是一首征战归来的代表之作，全诗散发着久戍难归的忧伤与感慨。老兵百战归来，纵然亲友健在，然多年未见，人老珠黄，鬓发如霜，届时岂不相见垂泪，肝断愁肠？走在这崎岖又泥泞的大街上，除了有一种“近乡情更怯，不敢问来人”的恐惧不安，还带着一份对往昔的深深追恋。那时，“双鬓隔香红”，“绿窗人似花”。可如今呢？——“昔人已乘黄鹤去，此地空余黄鹤楼。”

这种强烈的今昔对此，让这位战场退役的老兵不禁引发感慨：此去经年，应是良辰好景虚设。便纵有千种风情，更与何人说？

闺中少妇不知愁，春日凝妆上翠楼。

忽见陌头杨柳色，悔教夫婿觅封侯。 

——《闺怨》王昌龄

王昌龄这样热血豪放的边塞诗人，除了“秦时明月汉时关，万里长征人未还”这般的历史与沧桑，竟然还有这样一份闺阁柔肠，果然，“诗家夫子”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。在七绝上能够相争的，恐怕也只有了李白了吧？

闺中少妇本不知道何为愁苦，春日里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登楼赏春。如此看来，这本应是一首歌颂春天的欢喜之诗。可是女主人公却并不欢喜。因为当她瞥见远处河畔的一排柳树时，不由地就联想到了“戍客望边色，思归多苦颜”的丈夫。

后来在《红楼梦》第廿八回中，宝玉的红豆酒令还特意引用了第三句。全令为：“女儿悲，青春已大守空闺。女儿愁，悔教夫婿觅封侯。女儿喜，对镜晨妆颜色美。女儿乐，秋千架上春衫薄。”

所以，不知则罢，一旦联系在一起，那无边的愁苦便如浪潮一般滚滚而来……

柳老春深日又斜，任他飞向别人家。

谁能更学孩童戏，寻逐春风捉柳花。

—— 《又复戏答》白居易      

晚年的白居易贫病交加，艰难度日，为了不耽误樊素、小蛮，决定将她们放出。“樱桃樊素口，杨柳小蛮腰”便是对这两位大美女最客观的评价。

据说在告别的时候，白居易想将自己的爱马卖掉给樊素做盘缠，但是樊素说：“我侍奉主人十多年，没出一点儿差错，如今主人要将我和这匹马都都送走，难道您就真的就如此无情吗？”白居易于是心有不忍，说自己虽然多病，但还不至于沦落到和项羽一样的地步，那么你们就先留下吧。但是最终，他还是将樊素送走了。

后来他写道：

两枝杨柳小楼中，袅袅多年伴醉翁。

明日放归归去后，世间应不要春风。

五年三月今朝尽，客散筵空掩独扉。

病与乐天相共住，春同樊素一时归。

送走的是祝福，送不走的是永远的羁绊。樊素和小蛮对白居易来说，就是小楼前的两株柳树，将它们放归之后，希望世间少一点东风，多一丝关爱与呵护。

章台柳，章台柳，昔日青青今在否？

纵使长条似旧垂，也应攀折他人手。

——韩翃《章台柳》

说起韩翃，便不得不提他这首流传千古的爱情诗——《章台柳》。这是一段多舛而缠绵的凄美爱情故事。

据说那时韩翃还只是一个穷秀才，寄居在李生家。李生待他如亲兄弟，除了好酒好菜招待，还给他提供阅览室和复习资料，以备战高考。一日李生设宴，韩翃喝得半醉微醺，便揺琴鼓瑟，诗兴大发。这时姬妾柳氏躲在帘内偷窥，一来二去，便对韩翃心生爱慕。李生发现后，不仅未加责备，还要将她送给韩翃。不久，他们便结婚了。

韩翃娶了柳氏后，第二年便考中了进士！本来要回去迎接柳氏，谁料这时爆发了安史之乱。韩翃便只能随淄青节度使侯希逸去做了掌书记，而柳氏为了躲避战乱，落发做了女道士。

几年后，时局稍稳，韩翃便封了一绢袋金子，遣人去京城寻找柳氏。来人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找到柳氏，并将绢袋交给了她。柳氏打开后，只见上面题了一诗，便是这首《章台柳》。柳氏读罢泪流满面，不禁吟道：

杨柳枝，芳菲节，可恨年年赠离别。

一夜随风忽报秋，纵使君来岂堪折？

——《答韩翃》柳氏

后来，在唐代宗的帮助下，韩翃和柳氏的爱情才算是有了美满的结局。

韩翃的诗，一开始便问道：柳枝今安在否？这看似只关心她是否还一如往日般貌美。但仔细想想，美貌不就是她生命之光的象征吗？接着他又自言自语道：“就算你还活着，恐怕也已经是饱受磨难，不堪摧残了吧。”柳氏所答的，不是“你不来，我怎敢老去？”而是“你来了，而我已经不在了”的无比凄凉。这样的垂死之音，这样的自叹自怜，怎能不让韩翃伤心肠断，心如刀割呢？

然而，上天对这对乱世儿女还是十分眷恋的，让他们在饱受战乱离别后依然能够再度重逢。借用《芸汐传》中的一句歌词来说就是：这是缘，亦是命中注定的相遇！

所以，不管柳树代表着对爱情的向往，还是相恋中的纸短情长，抑或是离别的无奈，边塞的凄凉，它都是一样不可替代的信物，一份深藏在心底的情谊！